《道書》貴逆水。作為五嶺之首的大庾嶺,其“脈凡二支,其一南行,自南雄至廣州,其末干直走潮州,于潮州又分二支,其一西下惠州至羅浮,而水亦因之”。此水為東江水系,東江是珠江水系干流之一,古稱龍江、循江、龍川江等,“源自江西安遠縣界,南流入龍川、河源縣界入境,繞白鶴峰至府城東,西江水入焉,西流歷城北,經博羅縣入廣州府境”,也就是說,東江是由東往西流,這在“無水不東流”的中國是極為罕見的。故《廣東新語》云:“或以為無水不流東,此水乃自龍川縣夾城十里西流,《道書》最貴逆水,此羅浮所以為仙源。”東江水的逆流,迎合了道教的需要,羅浮山由是成為仙源。
羅浮山之所以成為古代方士公認的仙源,除了特殊的地理形勢外,獨特的物產亦是重要原因。嶺南自古受自然地理和氣候環境影響,物產明顯與嶺北不同。比如陸胤《廣州先賢傳》稱:“粵產素多奇瑰之貨。”范曄《后漢書》也云:“舊交阯土多珍產,明璣、翠羽、犀、象、玳瑁、異香、美木之屬,莫不自出。”嶺南這些稀有而貴重的物產尤其是礦產,無疑是自然地理環境對嶺南先民的賜予,同時也成為追求長生不死的仙人道士的煉丹之材。
這些中原所罕見的丹材,幾乎在羅浮山地域都能找到。葛洪曾列舉了練成“仙藥”的必要元素:“仙藥之上者丹砂,次則黃金,次則白銀,次則諸芝,次則五玉,次則云母,次則明珠,次則雄黃,次則太乙禹余糧,次則石中黃子,次則石桂,次則石英,次則石腦,次則石硫黃……”
葛洪認為丹砂為仙藥之首,而嶺南自古以來就是丹砂盛產之地。嶺南產丹砂的地方很多,著名的有容州、邕州、宜州、桂州等地。葛洪所向往的“勾漏砂”,即產自廣西容州。嶺南出產的丹砂不但量多,質也不錯,如《仙經》就認為廣州、臨漳的丹砂特別好,“越砂,即出廣州、臨漳者,此二處并好”。為此,不少仙道慕名而來,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東晉初年,葛洪也因“欲煉丹以祈遐壽。聞交阯出丹,求為勾漏令”,“至廣州,刺史鄧岱以丹砂可致,請留之。洪遂復入此山(羅浮山)煉神丹”。由此亦可得知,葛洪在羅浮山煉丹所需的丹材,大抵來自距離羅浮山不算遠的廣州。
金銀也是上乘仙藥。葛洪云:“黃金入火,百煉不消,埋之,畢天不朽,服此二物,煉人身體,故能令人不老不死”,“真人作金,自欲餌服之致神仙……銀亦可餌服,但不及金耳”。古代嶺南向屬多金之地。《粵東聞見錄》云:“嶺南純火之地,多產金石。”羅浮山有金礦的史料記載雖不多見,但可以確定在羅浮山西麓的增城縣,在清末時被德國礦師勘知有一金礦。至于銀礦,惠州則處于廣州—福州銀礦集中區之中,自古以來就盛產銀礦,羅浮山也不例外。屈大均記云:“羅浮一洞,有大銀版無數。”與羅浮山隔江對望的東莞,更是以出銀礦而著名,“寶安,邑有寶山,出銀礦,故名寶安”。
至于芝類和草藥,羅浮山更可謂多不勝數。葛洪《抱樸子內篇·遐覽》就著錄有 《木芝圖》《菌芝圖》《肉芝圖》《石芝圖》《大魄雜芝圖》各一卷,專門論述諸芝的長生功效。葛洪上羅浮山采藥時,采到的靈芝五顏六色,他描繪道:“赤者如珊瑚,白者如截肪,黑者如澤漆,青者如翠羽,黃者如紫金。”屈大均也說:“芝生羅浮最多,有二十四種。”可見羅浮山芝類品種之多。
羅浮山由于山峰突兀,草木葳蕤,藥物繁盛,千百年來一直是舉世公認的天然中草藥寶庫,有著享譽千年的 “洞天藥市”,時至今日仍有著1200多種中草藥。這些種類繁多的中草藥材之中,又數“菖蒲”和“桂”最受仙家道士追捧。《本草經》云:“菖蒲生石上,一寸九節者,久服輕身,明耳目,不忘,不迷惑。”而羅浮山出產的菖蒲與他地不同,“石菖蒲,以小為貴,一寸十二節,能益智明目。羅浮東澗有之。質堅,氣味清芬,他產則否”。桂,也是仙藥之一種,《說文解字·木部》稱之為 “百藥之長”,《抱樸子內篇》也稱服桂可以長生不死。《羅浮山記》載:“羅浮山頂有桂,《山海經》曰所謂賁隅(即番禺)之桂。”《廣州記》還記有桂父服桂得仙之事。桂父,是與羅浮山有不解之緣的漢代方士。明李嗣鈺《羅浮山志》記曰:“桂父者,象林人也。”志書稱他常到羅浮山采桂,用龜腦拌葵成桂丸,服食成仙。《列仙傳》亦有贊云:“偉哉桂父,挺真遐畿。靈葵內潤,丹桂外綏。怡怡柔顏,代代同輝。道播東南,奕世莫違。”
由此可見,羅浮山及周邊一帶盛產丹砂靈藥,正如葛洪所說:“籬陌之間,顧眄皆藥”。這無疑為古代道士煉服仙藥提供了理想的物質條件。加之“蓬萊一股”的神仙傳說、扼握逆水的地理優勢,兩晉以前的羅浮山,成為了天下仙道所向往的“仙靈窟宅”。(嚴藝超)
(來源:2018年08月30日《惠州日報》)